郁时川说:“如果我说,我想……”
林渝带着询问的目光转过头。
“林渝……”
“你……你愿意……”
支支吾吾并不是郁时川的性格,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让他如此难以启齿,林渝眉宇间的不解更浓重了。
其实这几天一个人在医院,郁时川想了很多,他孤身拼搏这么多年,在国外站稳了脚跟,如今事业有成,金钱名望地位都有了,唯一令人厌恶的原生羁绊也已经斩断,却并没有觉得多快乐多轻松。
从前他认为无论什么都是短暂的,任何人都是过客,所以他学会了及时行乐,随时抽身,可那两千多个看似忙碌实则空虚的日日夜夜告诉他。
并不是这样的,失去和怀念这两种东西漫长而永恒。
郁时川低着头,没有敢和林渝的眼睛对视,但还是下定决心,缓慢又坚定地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渝浓长的睫毛茫然地眨了眨,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郁时川好像豁出去了,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花心、浪荡、摇摆不定,脾气还差。”
“我也知道你早就对我死心了,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过是看我出了车祸可怜,狠不下心。”
“但我是认真的。”郁时川像是想要压抑汹涌的情绪般清了清喉咙,慢慢地、小心地移动目光,落到林渝明显惊讶的脸上。
“就算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也想和你结婚,我的一切,财产、自由、忠诚……还有爱,我都只想交给你。”
郁时川这样的人,做不到的承诺绝不会说出口,而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实现。
林渝知道他从不会说假话,更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骗他,他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出现了幻觉,于是下意识要找自己的药。
慌乱之中手肘推翻了水杯,砸得碎瓷四溅,林渝在这脆响中如梦初醒,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气。
他缓慢锁定郁时川的眼睛,眼神复杂而沉重:“你知道、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昨夜浴室说了那些话,林渝其实期待郁时川会怎么证明,可在他的设想中,最多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讨好。
他没想过郁时川居然会说要和自己结婚。
婚姻是何等束缚,等同于那头草原上无拘无束的猎豹甘愿低下头颅让他套上锁链,从此温驯地踏入牢笼。
郁时川说:“我当然知道,我想得很清楚。”
“只要你愿意。”他神情如此郑重,就好像在神父见证下许诺矢志不渝的誓言,“我们可以签婚前协议,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要是不想去美国,我也可以搬回来,都听你的意思。”见林渝不说话,郁时川又紧张地补充道。
时间一分一秒都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狭小的书房之内,郁时川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他这辈子无论面临何等大事都从容,唯独此次犹如即将被审判的犯人。
心都悬到了喉咙。
“你不用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林渝辩不出喜怒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到了这种时候,郁时川早就已经做好觉悟,所有的高傲尊严都统统抛掉了,唯余委曲求全的执着:“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
“你答应我吧。”他凑近,二人之间只剩咫尺之距,小声地哀求,“我求求你了,小渝,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
不想再回到那空虚痛苦的六年当中。
“我保证。”他拉着林渝的手贴上自己心脏,“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我保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声音没有重量,可作为承诺时却震耳欲聋,凶猛地压向心间。林渝目光挣扎,眼睛周围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他知道自己依旧是爱郁时川的,所谓情绪波动的罪魁祸首,也不过是因为,太过浓烈的爱意,就无法与稳定的情绪共存。
林渝说:“你知道我有病。”
“没关系。”郁时川道,“咱们又不生孩子,还怕遗传么?”
“……”
“别瞎说。”
郁时川就笑了,手指插入他柔软的棕发,眼里溢满的都是爱意与真诚:“没有瞎说,我不在乎。”
林渝一直怨怪的点,是在于从郁时川那里始终得不到他想要的爱,那种坚定的、偏执的、不顾一切的、甚至是疯狂的爱。
可他如今愿意把所有全盘交付,甚至可以放弃自己在异国他乡独自打拼多年的事业,将人生的赌注全部押到一个人身上。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疯狂。
林渝承认自己有一些动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