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娘子说笑了,鄙人怎能与妖王相提并论呢?”
他淡笑着扫了一眼流苏坠,随即便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回凉亭,在圆桌旁坐下来继续自弈,神情很是专注,没有再交谈的意思。
难道他不是傲因?
周歆狐疑地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试探道:“独弈有何乐趣?不如你我下一局,赢的人可以问一个问题,输的人可以沉默,但不能撒谎。”
他来了几分兴致,“哦?”
“不过,我要比的是黑白棋。”
“黑白棋?”
“它比围棋规则简单,决胜负更快。”
周歆大致讲解了一下规则。
他一下子就听懂了,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来,示意她先行,“这玩法是谁教你的?”
“我们那的人都会玩。”
“你们那是哪儿?”
周歆岔开了话题:“郎君如何称呼?”
见她不愿说,他也没再继续问,只是突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下了起来。
“家里排行第五。”
周歆眯了眯眼,心道,上古五凶,五妖王,傲因都是排行第五。
“周某修道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第一次见郎君这样毫无妖气的妖怪。”
她落下一子,语气肯定:“你很神秘。”
闻言,他淡淡一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修道士的修为越高,萦绕在周身的炁越强,妖怪愈不敢靠近。但我看不见你的炁,你隐藏了实力,这点可是连金丹修士都做不到的。”
谈笑间,白子已经沾满了棋格,他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你比我更神秘。”
指尖揉捏着一枚黑棋,周歆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心思却完全飞走了。
心中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他就是傲因。
他探不清她的虚实,不敢贸然动手,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如今,朝南衣的修为已经完全与她的灵魂融合,体内还有灵鹤真人的炁,虽然没有结丹,但实力并不比金丹修士低。
可远远没到深不可测,令妖王敬畏的地步。
周歆凝神思量半晌,忽然间,福灵心至地想到了灵鹤真人的那块琥珀,心里一暖。
怪不得他特意叮嘱了一句此物不可离身。
是这块琥珀掩去了她的道炁。
“周某不过是一名普通修士,听闻海市繁华,特来游览,何来神秘一说?”
他又“哦?”了一声,“这么说,周娘子是第一次来海市?”
“可不是?很多事情我都不了解,比如大家都在讨论的海市之主。”
“那位啊。”他停顿一下,“那位活了上万年,是个老到不能再老的老怪物了,了解他做什么?”
“上古五凶只有他还存活于世,不免会有些好奇,他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封印在锁妖塔里呢?”
他自嘲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呗。”
周歆好奇起来,“他是被心上人封印的?”
“传说而已。”他微微垂首,散落的额发挡住了眉眼,令人看不清表情。
“什么传说?”
“你没听过吗?”他语气平淡,像邻里间在聊家长里短,“都说初代看管锁妖塔的人是他的心上人,他是自投罗网的,与另外四个废物不一样。”
周歆:“……”
怎么感觉他还挺自豪。
“可我听说是因为他贪食人脑,每次去人间都屠戮一方,修士因此集结围剿了他。”
他沉思片刻,恍然道:“是有这么回事,但那群废物没打过,跑了。”
“所以傲因真的吃人脑?吃人脑怎么会喜欢上人类,这不就是喜欢上自己的食物了吗?”
周歆感到费解。
“谁知道呢?”他淡淡开口,“你输了。”
周歆定睛一看,还真输了,不禁有些唏嘘。
之所以要下黑白棋,就是因为围棋和五子棋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玩法,傲因肯定都会,赢的概率只有五成。
而黑白棋是近代才传入中国的,唐朝还没发明出来。虽然它规则简单,想精通却很难,傲因第一次玩,几乎没什么希望能赢。
原本想坑他一把逼他自爆的……
不过话聊到这个地步,爆不爆已经无所谓了。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从上古大战中存活下来的傲因,谁有这个胆量骂另外四个妖王废物?
周歆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他正欲开口,不知看见了什么,忽而眼眸一亮,朝她勾了勾手指,“有些羞于启齿,你靠近一些。”
周歆拧了拧眉,迟疑一瞬,还是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没想到,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拽得她一个趔趄朝人倒了过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桌沿,才没有栽在他的怀里。
心里暗骂一句有病,她微怒道:“你干什么!”
傲因莞尔一笑,微欠着身凑近几许,声音压得特别低,“这个问题……先欠着。”
言毕,他突然朝她身上吹了一口气。
周歆:“?”
她刚想开口骂人,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不容置喙的声音:“放手。”
闻言,周歆的身体瞬间紧绷到极致,连头皮都隐隐发麻,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紧张感,心鼓噪得厉害。
话音一落,傲因便依言放开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只手将她往后一拽,侧身挡在了面前。
沈既白声音发冷:“你逾举了。”
闻言,他又淡笑着“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逾便逾了,又能怎样?”
沈既白并未回答,只单手握住了腰侧的刀柄,满身都是肃杀之气。
傲因轻啧几声,“打打杀杀的,没意思。”
他朝周歆眨了眨右眼,“周娘子,令兄对我敌意颇深,这棋咱们改日再下。”
言毕,他化作一阵疾风迎面袭过沈既白和周歆,不见了。
束腰被一股力量拽了一下,琉璃皿在疾风中晃了晃,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往下拽它。
疾风转瞬即逝,四周恢复了平静。
周歆重新整理了一番束腰,“幸好编绳的时候用了捆妖绳加固,不然还真被他拽掉了!”
沈既白撩袍坐在周歆刚刚坐着的位置,斜眼睨过来,语气不咸不淡:“令兄?”
周歆:“……”
她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们刚刚根本没提你!一句都没有!所以他这句话就是故意说出来惹你生气的!”
“嗯。”
沈既白挪开视线,垂眸去看棋盘上堆得密密麻麻的棋子,“几时醒的?”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上学时犯错了被叫到教导处问话呢?
周歆嘟了嘟嘴,“刚醒,看见一个寒玉妖鬼鬼祟祟地想要偷琉璃皿,我便追了出来。没想到一出来那妖怪不见了,反而看见他在这下棋。”
沈既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