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处在震怒当中,眼下又无端被这狗扰了心情,更是生气,脸色一沉,“孟春,此狗如此聒噪,拉出去毙了。”
然而话音刚落,院墙拐角处传来隐隐脚步声。
“谁这么大的口气,要杀我的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廊上的灯笼照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纤细的,清瘦的。
人未进门,声音却先行一步。
苏韵转头望去,对方也刚巧从暗处走出来,是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材高挑,秀美中略带英气,让人一眼惊艳。
当朝驿站不对平民百姓开放,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大小应该也是个官,苏韵自知罪人身份,随即低眉顺眼地低下头。
孟元洲却一下看清了眼前的不速之客,心中恼怒,冷哼出声。
“我道是谁,原来是岭南封乐县的秋知县,怎么,你的狗扰人清幽,难道不该杀。”
苏韵听到眼前人居然也姓秋,心间微微一动。
秋梦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认识自己,正确地说是认识兄长秋植,她并慌张,仍不紧不慢道:“我的狗扰人清幽你就要杀了他,那我原本在这儿好好赏着月,却被你二人给吵到了,是不是也得杀你才能落个清净。”
孟元洲擡头看了看天上,黑漆漆的连半颗星星都没有,赏哪门子的月。
“秋县令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岭南知县,张口就是喊杀,未免也太过狂妄。”
“岭南怎么了,岭南难道不是大焱的领土?”说着秋梦期瞥了一眼对方,嗤一声道,“你又是何人,敢对本官这样大呼小叫!”
虽同为二甲进士,秋植却因祸得福让皇帝直接给他点了官,其他进士还要再参加一次朝考才能安排职位,而且要是没有空缺,还得一直等着。
此时的孟元洲确实还没有一官半职,除了倚靠父兄和世家名头,并没有其他底气,只能语气不善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懒得与你计较,速速走开,别扰我说话。”
就算没有官职,但以他的家世,迟早要分到一份好差事,怎么样都要比区区一个岭南县令好。
“笑死人了,这驿站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爱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你凭什么赶我走。”
没有报官职,那就不是官,自己好歹也是皇帝金口玉言定下来的县官,秋梦期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一旁站着的充当背景板的苏韵,趁着二人不注意,偷偷擡头,眼帘中就这么闯入了小县令这样一副得意的小模样,莫名熟悉。
她眼眸转动,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这位小县令的胸`前,只可惜衣服穿得很厚,看不出什么来。
孟元洲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子说话,气得七窍生烟,阴沉着脸道:“姓秋的,你可知我父亲是谁,当真要继续对本公子这般大呼小叫。”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父亲是谁,反正我懒得跟你计较,你也别管我在哪儿溜达,”秋梦期见好就收,“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可是听见了,你若是敢协助犯人逃跑,我可不会装作看不见。”
秋梦期说完,牵着二福,不再给对对方一个眼神,擡头挺胸从他身边擦肩而
过。
二福是大福养的一条狗,当日从谢家出来,大福央求回去把二福接过来一起走,秋梦期考虑到一路前往岭南,免不了要露宿野外,有条狗,晚上守夜会更方便一些,于是答应把二福接了过来。
秋梦期在膈应完孟元洲后,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在经过何老九的时候,还不忘擡着下巴呵斥道:“你是怎么当差的,大晚上的带着犯人到处招摇,人跑了你担待得起吗?”
何老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差役,如今当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县官面前也不敢造次,唯唯诺诺道:“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带他们回去。”
说着转头冲着苏家姐弟二人喝道:“还不快走,磨磨蹭蹭是等着吃鞭子吗?”
苏长平听到这话,如获大赦,扯着苏韵袖子轻声道:“长姐,我们回去吧。”
苏韵本来心中还有些其他想法,但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不管再说什么都不合时宜,随即低着头跟在堂弟身后往回走,只是在转角处,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秋梦期。
正好撞上对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心口微微一跳,迅速转过头,隐入墙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