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正文番外2山村隐居
霄河边上是广袤无垠的平原,勤劳的农民们在田里栽了水稻,正是收获的季节,水稻被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到处一片喜人的金黄。
近处几亩田地里,主人家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丰收,远处几户人家也打扫好了院坝,就趁着天气晴朗抓紧收割水稻晾晒,等天气一变,那可就白糟蹋稻子了。
好在今岁因为征战的原因,又加上新帝即位,免了一年的赋税徭役,百姓们这个年过得很是欢喜,攒了好久的银钱转而拿去给孩子买笔墨纸砚。
村子边上去岁来了户人家,一大家子七八个人,想来是因为战乱遭了罪逃过来的,女眷全没了,就一群大男人,拉了几车的书籍。那家主事的人带着仆从来里正这里办理户籍时,村里人看热闹一般围了一圈又一圈,见人家仪表堂堂,文质彬彬,再想起这家全没了女眷,顿时心里活泛起来,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路过人家边上,明里暗里打听人家年岁几何,有意婚配否,不过都被人家婉拒了。
后来那家主人见村子里半大小孩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就找里正买了地。里正一听用来做什么,当下就批了老宽阔一片,还去官府给人家表功,请求可以压低点价。过几天那家人就风风火火地建起了房子,周围人一打听,是建的学堂,这还得了!自从十里八村唯一的老秀才去世,他们这半字不识的状况已经好久了,这回有人建学堂教他们的娃儿读书识字,对他们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德!
也有头脑机灵的四处打听,得知这学堂建成了不收束修。这消息传出去后,当时周围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自发来帮忙,那会儿也不到农忙时节,来的人不少,个个用心出力,学堂很快就建好。
等领着娃儿排着队进了学堂,看到一切井井有条,崭新透亮,这些农家人别提多激动了,有些年纪大的都忍不住想给这心善的外乡人叩首。
这回好了,心思活泛的人更多了,来说媒的都快踩破外乡人家的门槛。连隔壁几个村子的都有人来走动打探,甚至有人放话,主人家看不上他家女娃儿,那些不一般的仆从看得上也是很不错的。那些仆从,啧啧啧,个个身强体壮,长相英武,一看就是练家子!
在请走今日来的第三个媒婆后,杜宁瘫在萧汴怀里拒绝再去招待,这些媒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他口水都讲干了,嘴皮都磨破了,这些人还是络绎不绝,乐此不疲。
“都怪公子太优秀!”杜宁嘀嘀咕咕地抱怨,脸上带着似真似假的怨念。从早到晚,总有人到这边来打探一二。
萧汴拍拍他的脑袋:“快去喝汤,我给你冰镇了梅子汤。”
“还是萧大哥最好!”杜宁欢欢喜喜喝凉汤去了。边上的萧爻见了,阴阳怪气学了一句,被他哥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他也不生气,转而黏黏糊糊随着他哥去喂马。
房间里,萧钦也颇为怨念。他们刚到这里落脚的时候,房屋土地都由萧汴他们去置办,他和阿芫还有些时间散步聊天。可自从开了学堂,杜芫每日都忙忙碌碌的。一会儿切草纸以备堂上练习用;一会儿写注解给小屁孩儿看;还有几个小孩儿跟他学认草药,他又不得不去翻他那堆宝贝似的书籍。往往耗上半日在学堂上,剩下的半日用在翻书写字上,萧钦想和他吃顿饭都只能排到晚上。吃了饭还得帮他研墨镇纸,想做点啥都腾不出手,萧钦怎么可能不怨念?
再加上络绎不绝的媒婆和总是往这里送东西的小姑娘们,萧钦都快酸掉牙了,偏偏他觉得和杜芫说这些很掉面子,就从来不吱声,想着杜芫总会发现。但是杜芫忙起来饭都不能准时吃,每每总要他提醒监督,哪里还来得及同他细细谈心。
这会儿看到杜芫又伏案写字,萧钦实在忍不住了,就低声叹道:“哎!本公子真真是命苦啊!”
为防止伤到杜芫的眼睛,一到晚上书房里就点上数十根蜡烛,每晚烛火明亮,这会儿更是烛火摇曳,柔和万分。杜芫头也不擡地问:“泽仪近日怎么了?苦苦戚戚的。”
萧钦没骨头似的倚趴在书桌上,挡去杜芫半张纸,又似悲似怨地叹息:“霄河水深千尺,不及我心愁绪重啊!”
杜芫放下毛笔,擡头诧异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萧钦把他的手紧紧握住,回道:“如今我本身就算得上厉害的不干净之物了,哪还能被附身?”
杜芫用眼神示意:那你这是作甚?
“唉!”萧钦叹息着,用手去捉蜡烛上的火焰,杜芫担心烫到,连忙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轻易躲过。就见他把摇曳的烛火挑在指尖,嘴里道:“许是人老了,觉得甚是孤寂。”
杜芫一口气吹灭他指尖的火,把他的手拉下来细细查看,嘴里应道:“未及而立,如何就老了?”
“那我为何觉得孤寂?”萧钦任由他检查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擡起来,心念一动手心便冒出火苗。
见他这样,杜芫干脆不管他的手,只道:“你是无所事事了,才觉得无聊。”
“那当如何?”萧钦偏要把冒着火苗的手往他面前凑,语气可可怜怜,脸上却扬着笑。杜芫直接把他的两只手拽到怀里,他一碰到,萧钦手心的火就自动消失。萧钦怕伤到他。
杜芫真诚地建议道:“泽仪,要不你去教孩子们练练武,好强身健体?”之前还见萧钦到山里打打猎,在人少的时候活动活动,自从杜芫开了学堂,就再也不见萧钦出门,好好的人都得被闷坏了。
萧钦却摇头道:“我怕我忍不住收拾他们。”平白地分去阿芫那么多心神。
杜芫哪里不知他心里想法,只是无奈地捏着他的手指看,嘴里不搭理他。
萧钦却突发奇想提一句:“阿芫,要不咱们搬走吧,去平堂州。”
杜芫擡头看他,他续道:“你的老家。你的家人已经迁回去了。”
杜芫却垂下眼眸,一时失落起来。他当初背井离乡去云安,为的就是靠科举出人头地,再风风光光把家人接回云安,可如今……他如今在霄河边上定居,内心尚有几分羞见家人的愧疚之意。再加上他如今和萧钦走在一起,打算就这样同他过一生一世,又怎么好去让家人担心难过。他前不久才写了信,托萧钦让萧爻兄弟二人寻去他家人的住所代为转交,萧爻二人前几天才带了回信。家人言明经此战事,被迫离开家乡又几经波折返回后,才知晓月是故乡明,再也离不得家乡的半亩三分地,还叮嘱他闲暇之余记得回乡看望。
当时看着信笺末尾的“万望保重,盼吾儿早日归家”,杜芫眼眶都红了。
萧钦怪自己不该提这茬,一提到家人,阿芫准要失落好久,他这次也是心急。萧钦握住杜芫的手,到他身后俯身抱住他,嘴里道:“等战事平息,我陪你回云安。”
杜芫往后倚靠着他,仰头看他,却并不言语。良久之后,他才摇头:“再也不去云安。”
那个地方对他、对萧钦来说都是不堪回首之地,他如今也无心官场,不如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等他鼓起勇气面对家人的质问和责怪时,他会带着萧钦回家,同父母言明一切。
萧钦垂首望去,就见他满眼都是自己的倒影,只听得他低声道:“我要带你回家。”
萧钦眸色一深,直接一下把杜芫抱了起来,惊得他低呼出声,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绕是淡定如杜芫,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不由得问他:“你发什么疯呀?”
萧钦凑近他耳边道:“我不是发疯,我是发……”最后一字消失在唇边,却羞红了杜芫的脸。
当晚,杜芫的字始终没能写完,一个“昆仑”首字只写了一半,等他周身回了气力,墨早就干透了。
翌日,萧钦早早就洗漱好坐在饭桌边上,待杜芫打理好自己从房里出来,他就喊:“阿芫,快来用饭,学堂要开课了。”
杜芫看他一身束袖轻装,连一头墨发都高高束起,用发带紧紧绾住;再低头一看,这人脚上还特地穿了武靴。杜芫不由得诧异,心里还有点儿鼓动。
杜宁和萧汴擡了早食过来放桌上,眼神都往萧钦那边瞟,杜宁还朝杜芫挤眉弄眼,杜芫懒得理会,只朝萧钦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萧钦并不回应,只起身拉他,一把劲瘦的腰被腰带往里杀去,再加上干脆利落的衣裳和飒爽的高马尾,整个人很不一样。杜芫很少见他这样打扮,顿时眼都有些移不开。待坐定回过神来,他欲盖弥彰地去打粥,却差点浇到自己手上。还好萧钦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我好看吗?”萧钦一边接手给他盛粥,一边笑问道。
杜芫干咳一声,比较实诚:“尚可。”嗯,实诚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