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讶然仰起头,撞上他俯下的双眸,月光掩不住里面闪亮的光彩,平和而宁静,就像湖水间映起的粼辉。
这光彩原先该也见过,可又觉得别样新鲜,像是从没仔细瞧过,更没有静心品味过。
秦恪此时也在审视。
要说借着两副好脸色使点小性子,过个一日半日也早该淡了,这一直揪着念着,连称呼口气都改了,究竟是什么心思?
方才随口问这一句,不过是想探个虚实,没曾想却像戳中了要害,还真就叫这丫头“哑口无言”了。
此刻这张小脸就在眼前,没有睫毛遮掩,那双眸中的闪烁和惶然都一览无余,不自然地转动,更像是在刻意躲避,不愿叫人窥见真心。
半夜三更的,又没旁人在,这话有这么难启齿么?
还是心里存着什么不好明言的挂碍?
也罢,这么多年在宫里,耐性早养出来了,以后天天叫她戳在眼里,早晚有撬开嘴的那一刻。
“想不出便慢慢想,不急,原先那话就搁着,哪一日想明白了,回头再来瞧。”
他轻挑了下唇,目光游转,又望向窗外。
夜色宁谧,皓月当空,银灰的光衬着星光万点,将幽蓝的天衬得格外迷离。
“过来吧,再迟片刻,别真瞧不见了。”
萧曼听他将那话揭过去,刚松了口气,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忽然又听他提起前话,不知又想做什么。
正在迟疑之际,眼前暗影一闪,连袖带手都被他抓住,不由自主就向前倾,扑面撞在他身上。
她失声低呼,只觉鼻尖懵懵的泛酸,却顾不得去揉,赶忙撤步向后退,手却仍被他抓着,挣脱不开。
“你……放手说话成不成?”
萧曼红着脸有些急了,怎么每次都这样,一步顺意就直接用强。
秦恪没瞧她,撩翘的唇角嗬出一声轻笑,目光凝着窗外,像是定在了院中某处。
这什么意思,莫非还真有东西看?
她将信将疑,终于耐不住好奇问:“到底是什么东西,非要人看?”
“方才还飞过去,你没留心么?”
“什么?”
“一只萤虫。”
“啊,你也看到了……”
萧曼惊讶得脱口而出,随即便发觉失言,红着脸别开头去,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在自己窗前看到的那只萤虫,只在眼前绕飞了几圈便不见了,原来却是到了这里。
她原本只是叹惋没瞧得仔细,现在想想,那虫却好像是故意指引她来到这里,冥冥中像有天意似的。
这么一想,脸上更烫得厉害,却忍不住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院中没有掌灯,四下里都沉在灰蓝的夜色中,模模糊糊,唯有那几株随风摇曳的翠竹能辨得清楚。
忽然,一点泛黄的光亮从亭边的草丛间窜起,轻飘飘的舞动着,在夜兰间绕飞,像天幕上不慎坠落的星辰,孤寂而凄迷。
“听说这东西要是一整夏还没寻着伴儿,也侥幸没死,便不肯罢休,定要强撑过秋天去,谁要瞧见了便能心想事成,既然看见了,好生求个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