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怠慢,便抱拳躬身行礼:“见过侯爷。”
那寿昌侯仿佛对谁都是天生的一副笑脸,满面和善,倒像个心胸开朗的寻常富家翁,竟没自恃身份高贵,也还了一礼。
“秦奉御方才那话就太谦了,既然得先帝明旨贴身服侍当今圣上,岂是宫里随便哪位公公能比得了的?连同本侯在内,朝中对秦奉御只有钦佩之心,绝没半点不敬,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此处说这个话了。”
寿昌侯故意压着语调“嘿”笑了几声,随即又凑近了些:“陛下年幼,尚无法亲政,张阁老虽为辅臣,毕竟年事已高,如今焦公公已去了皇陵,秦公公奉遗诏兼着司礼监和东厂,这政事如今只能虚悬,太皇太后娘娘临朝听政既是国朝大计,也正当其时,朝中早已有了公议,内阁也是这个意思,陛下那里……嘿嘿,自然也该欢喜得紧。”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为这种事欢喜?这话摆明了便是在暗示她。
萧曼自然清楚得很,索性假意顺着他的话道:“侯爷说得是,但不管怎么着,此事都不该由咱家妄论,既然朝中有公议了,还是要依着规制请诸位大人上奏,由张阁老票拟,司礼监那边才好依着圣意批红照准。”
她像是全无异议,但又是一番片汤话,什么也没应承。
寿昌侯脸上笑意一滞,又干嗬了两声,点点头:“秦奉御果然是知情知理的人,既然有差事在身,本侯就不多话了,只是太皇太后娘娘如今闭门清修,我等见不着面,稍时秦奉御拜见了,还请转达我等伏请之意,多多劝谏。”
萧曼不愿再看这张笑脸,当下深解其意地应下来,又向众人恭礼作别,提着医箱快步上了石阶。
门口的内侍也是知道她的,没查验腰牌,但也不见如何恭敬,神色间都是木冷冷的,当即就有人比手引她入内。
坤宁宫自大夏初建时便是皇后居所,形制比后来兴建的养心殿大得多,甫一进去便觉气势逼人。
她暗地里小心在意着,跟那内侍到深处的寝殿。
或许是天色的缘故,那里面一片灰暗,鎏金彩画的梁柱内饰也瞧不出几分色彩来,浓浓的檀香味涌出来,在门口都觉得冲鼻。
那内侍进去通禀,不多时又转出来,比手请她入内。
萧曼点个头,绕过宽阔的九凤座屏,到里面迎面就见几只硕大的三足青铜香炉,青烟缭绕。
面南那面墙下摆着供台,正中尊奉着观音玉像,儿臂般粗细的香烛竖在那里,点起的烛光却像萤虫似的,连蒲团上那身穿白衣的人都照不分明。
澜建瑧头束玉梁冠,身上仍披着重孝,正跪在一旁的蒲团上伺弄着法器。
这母子礼佛的样子都是平静淡然,眼中恍若无物,但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冰冷,叫人心生寒意。
澜建瑧这时明明该已看到她了,却连眼皮也没翻一下,将点燃的三炷香双手递过去,由谢氏敬香。
萧曼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伏地大礼叩拜:“奴婢秦祯,拜见太皇太后娘娘,晋王殿下……奴婢奉陛下旨意,特来为晋王殿下瞧个体脉。”
“不必了,你去回复陛下,就说本王前些日子在建兴已着人瞧过,身子无碍,深谢陛下圣恩……”
澜建瑧冷冷的话还没说完,谢氏却忽然开口道:“这是做什么,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便让秦奉御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