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是小事,现下瞧来还真不大简单。
童纲愈发有些忐忑了,但瞧见那案边上还放着杯茶水,心下稍缓,赶忙快步走到近前,拱手作揖,随即双手捧起那只瓷盏送上去。
“督主用茶。”
他脸上硬挤出笑,多少带着点不自然,声音也略有些发颤,那双眯缝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目光中充满了急切的探询。
“道儿远一路赶过来,先润润嗓子吧。”
秦恪没擡头,继续翻着手头的奏本,声音不高,却说得清晰无比。
童纲眸光一亮,那抹笑立时在脸上绽开,似乎连汗毛都舒张开了。
这是宫奴间不成文的规矩,但凡遇到什么坎儿,不问别的,只看敬茶这一节。若是上头不接,也不言语,那便是没念想了;若接了,便是无事,回头该干嘛还干嘛;若是把这茶赏回去,那便是当股肱心腹看待,绝不会离弃。
他长吁了一口气,揭了茶盖,端起盏,仰脖喝了个精光,又舔舔唇,似乎从没喝过这般香甜可口的茶,随手往边上一搁,便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上去,随手拿了份奏本在脸前扇着风。
“老祖宗好不好?”秦恪又问。
那事儿连提都不提,果然是半点都没在意。
童纲愈发放下心来,斜靠在椅上俯前低声道:“我今儿先去的吉壤,底下那帮奴婢倒还尽心,只是老祖宗不叫人伺候,瞧着又显老了,腿脚也还是那样子,唉……”
他说到这里,抿着唇也叹气。
“伺候不伺候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老祖宗称心顺意。”秦恪拿过一支笔蘸了朱砂,在奏本的票拟上批注,“等过几日手头理顺了,我亲自去瞧瞧。”
童纲一笑:“督主这里支应着这么大摊子事儿,就别操心了,还是我去,有什么话再带回来就是了。”
“还去?宫里头好几千的女人都不够你挑拣,还要上外头拾掇去?”
不是不问的么,怎么又提起来了?
童纲一愣,怔在了那里,却见他仍是埋头笔走龙蛇,嘴上却又续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年你也捞了十来个回家了吧,怎么就没一个存得住呢?”
“这……这……嘿嘿,那些个,都跟细胎薄瓷似的,经不住折腾,这不就……”
“所以,就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火的来?”
秦恪忽然把笔一丢,那双沉冷的眸终于挑望了过去。
童纲吓了一跳,针刺似的从椅上窜起来,脸上泛着寒噤,粗壮的身子也弓塌了下去,期艾道:“这个……我起先也没在意,可那小娘们越是强,就越是惹气……我这不知不觉就杠上了。”
秦恪也嗬了一声,眼中的冷色丝毫没有转淡:“较劲?你可真有闲情,也不挑挑地方,西河沿儿那里单只有咱们么?内阁那帮人可都在头里盯着呢。”
“嗨,张阁老又不在,剩下那几个软蛋,怕他个球?”童纲赔着笑脸。
“你不怕,本督可还有个忌讳,这次天幸是被陛下瞧见,又有人帮你收拾了,没出什么大岔子,下次要再有这种事,干脆就赏你头强驴,领回家慢慢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