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隐觉今日这事越来越不简单,保不齐便是个圈套,而且似乎一切都是事前算计好的,只等着他们往里头跳。
按说不管是虚是实,这时候都不能再朝前凑,须得暂避锋芒才是,然而御驾已经来了,若没有十足的理由便中途退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合。
况且方才那些话摆明了是尊捧谢氏不避寒冷,祭拜先帝的切切真情,而手上这件袄子的用意更是昭然若揭,便是说他们已束手无策,须得让澜煜和她去劝,若是不闻不问,便是亏了孝道忠心,会落下什么话柄,压根儿连想都不用想。
萧曼像簇着火,心头躁乱,手心里已沁出汗来,权衡再三,知道眼前即便是个火坑,也得亮开胆子闯一闯了。
她微微俯身,望着澜煜道:“陛下也听到了吧,太皇太后娘娘正在中庭祭拜先帝,身上却只着了件单衣,这要受了风,可是了不得,陛下快些进去,恭请太皇太后娘娘添衣,好不好?”
说话时,她不着痕迹地微眨了下眼睛。
澜煜由她伴在身边久了,一言一行都熟悉得紧,知道这是半真半假,暗里有门道的意思,当即点了下头,也带着些急切地冲那奉御道:“皇祖母在哪儿,快带朕去啊!”
“是,是,陛下如此仁孝,太皇太后娘娘见了定然欢喜。”
那奉御嗬腰连连应着,面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言罢便朝玉阶上比手做请。
萧曼都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当下便牵着澜煜的手随他拾级而上,径入殿中,又从东首间绕向后厢。
刚进中庭,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廊道内竟挂满了旌幡白绫。
西北风从柱栏间涌进来,白绫如银蛇般扭乱飞舞,卷擦出刺耳的啸声,愈发显得寒意侵人。
而在前面不远处果然设下了香案供台,谢氏当真是一袭素淡的鞠衣,正跪在那里合十诵经。
供台上面一共摆着三个牌位,正中那个显然是臻平帝无疑。奇怪的是,在其右下还有两块牌位比邻而置,与主位隔得不远不近。
萧曼看在眼里,心头蓦然一凛。
这明显是父子相继的祭法,可先帝只有两子,太子澜建璋谋反不遂,畏罪自尽,其中一个牌位必然是他。
可身为儿臣,要谢氏来祭,显然不合礼制,就算要祭,也只能由澜煜来才合情合理,况且如今不在人世的只有他一个,晋王澜建瑧还好好的在建兴做他的藩王,这旁边那个牌位又是谁的?
她隐约已猜到了这趟召见的目的,心下不由又紧了两分,那颗心砰砰跳了起来,等再走近几步,便隐约瞧见那牌位上所写的谥号正是从死的太子妃。
这下已再无怀疑,什么祭拜先帝,情真意切都是假的,她定然已经知道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死因”,这趟把澜煜叫来,便是要当面说出内情,秦恪此时不在,根本无法辩驳,一旦这孩子得知了“真相”,念着父母的大仇,说什么也不可能罢休,一场大祸便这么无声无息的起了。
该怎么好?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把人硬拉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可真要这么走过去,任由这事儿发展下去,一旦说开了话,后果便不堪收拾。
萧曼望着那素淡的背影,后脊间陡然冒出一股森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