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话后半晌没言语。
萧曼暗觉诧异,这时面颊的热烫消了些,心下也稍定,她微擡着眼,悄悄向上望,就看那双眸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自己身上移开,转望向身后。
她促然一悸,赶忙也回望过去,身后的廊间空空如也,唯有不远处尽头的那扇窗敞开着,凉风徐入,拂掠着树影孱动。
那外头不过只是后园而已,同样没什么异样,难道他瞧出哪里不妥么?
“那排竹子种的不是地方,吩咐下去,今日便铲了。”
沉静中,秦恪忽然开了口,眸色微凛,寒意半隐半露,一丛丛浸着零散的光。
“铲了……”
萧曼不由一讶,怎么也没料到他突然说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况且那排竹是有年头的,见天瞧着,怎么今日才觉得碍眼?
她还没闹明白是什么意思,秦恪已转了身,擡步走向寝阁。
“再传个话,到水月坊宅子里,把那几株曼陀罗移过来种在那地方。”
旧的瞧不过眼,铲除之后,立马便拿新东西填补上。
萧曼刚才还想不通,一听这话,蓦然就像醍醐灌顶似的,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只觉那颗心猛地被揪紧起来,竟有些发疼,脑中浮现出澜煜稚嫩可爱的样子,却猛然被秦恪素白挺拔的背影覆在了眼前。
“慢着,你别……”
萧曼心下一急,赶忙追上两步,那身影却已撩开帐幔走了进去。
追到近处,脑中蓦然一凛,忽然在想他若是起了那个念头,得利的反是谢氏和澜建瑧,倒成了替别人做嫁衣,凭他的心性,该不会做这等对自己没半点好处的事吧?
她杵在那里,目光透过帐幔间的缝隙,望着里面那素白曳撒上箕爪狰狞的金蟒,心头六神无主,却没再紧跟过去。
秦恪负手绕过座屏,外间果然空无一人,地上还有几只踢翻的凳子和满地的糕饼无人捡拾。
别看年岁小,气性还真大,果然和上辈肖得紧。
四下里静得很,依稀能听到里间传来“呲呲”的磨蹭声,略略一想,便能猜出是什么响动。
他暗嗬了一下,坦然走过去,在门上轻叩三声,便推开跨了进去。
澜煜正坐在软榻上,通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正把那只木雕的虎死死摁在书案上,那只手一边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一边拿着刻刀砍、戳、剜、扎,那虎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半只虎头都被削没了。
到底还只是个小东西,没见着人,便先拿死物泄愤,也不管没半点用处,一个不小心反而还伤了自己。
不过,现在他已经进来了,这孩子明明知道,居然也不瞧一眼,还只顾在那里跟木虎较劲,倒像是在做样给他看,这心性还真不是寻常只懂撒娇耍赖的孩子。
秦恪也没瞧他脸色,撩开袍子,屈膝恭敬叩拜:“臣秦恪,向陛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