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臣无状,惊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半点也没有顺势兴师问罪的意思,一开口竟是在请罪。
慕婉婷听得一怔,又见他抱拳倾身,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语声中也没有阴损狠辣的味道,仿佛真的就是在为方才的鲁莽请罪似的。
若按朝堂坊间的传闻,碰上这种事,断然不会有她的好处,就像宫中都在传说当今陛下的生母,原先的太子妃便是他亲手害死的,自己区区一个藩王妃,能叫他有什么顾忌?
可现下这算是怎么回事?
自来都说阉宦的心思最是难以猜度,或许念着这里是天子居所,不便立时发作,已在暗中盘算怎么处置了。
“秦……秦公公言重了,这个……是我一时失手掉了东西,与公公……无关。”
她违心地说着场面话,语声却是发颤的。
秦恪轻笑了下,和然道:“殿下这么说,便更叫臣惶恐了,幸好东西没什么损伤,要不然可真是臣的大罪过。”
他嘴上说得谦恭,却丝毫没有惶恐之色,甚至毫无谦卑地直视着她双眼,将锦盒递了回去。
“既是东西安然无恙,殿下这回可千万拿稳了。”
那双眸此刻目光炯炯,微微凛起时竟透出一丝寒然来,与刚才全然不同。
可不知怎么的,慕婉婷心中的恐惧却不如之前那么强烈,竟也回望着他呆呆出神,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刚接住那锦盒,却发觉对方并没收力,仍然抓着不放。
“臣斗胆多嘴问一句,这盒子殿下可是从秦少监那里得来的么?”
秦恪冷不丁地蓦然又问。
她一愣,双手颤颤地想向后缩,却又僵在那里没动,望着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殿下勿惊,臣不过就是这么一问而已。”
他撩挑着唇,眸光凛聚得愈发深沉,继续和缓着声气道:“要说这宫里最难的,便是底下的奴婢,当差不易,时时处处都得替主子思虑着,却没空去想自个儿的难处,要想把差事办妥,就得变着法想辙,有时候就不是自己的本意。”
慕婉婷仍看着他,眼中已流露出木然之色,像是毫无异议,又像根本没听进耳中去。
秦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微叹了一声:“这该怎么说呢,违逆着本心办事,好与不好倒在其次,可有些人是为了投机构陷,那是坏了心肠,可有的只是为了能安生活下去而已,那是为了保命,秦少监干的也是奴婢的事儿,自然也有不容易的时候,还望殿下能体谅才好,好歹给人留条活路。”
他稍稍俯近,盯着那双渐渐陷入木讷的眼,暗含深意地笑了笑,推手将那只锦盒塞入她怀中,略拱了下手,便直起身昂然而去。
廊间静得只有轻碎的脚步,但那股散逸出来的檀香味却已淡若不闻了。
秦恪轻手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迎面就见窗子是大敞的,屋内的薰香味也淡了许多。
萧曼支颐坐在案几前,呆呆望着外面,似在出神。
忽然间,不知是什么飞虫从窗口飞了进来,引动了她凝滞的目光,终于活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