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面反射着耀眼的余晖向我直直刺来。
这是海辛家长刀用法中,最为入门的一式。
我深吸了一口气,凝神观察着他其他可能存在的假动作,在偏移了身形蹭过刀尖后,拧转过半身,自下而上地挑向他的手腕。
就仿佛一次日常的训练和切磋。
父亲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到破绽。他立刻将右手中的长刀向上一抛,肘部猛地下压就要击落我的偷袭。
朴实无华。
我身形一沉,反手握住刀柄,顺着他的势头向下蹲去,试图从下方找出新的攻击机会。但就在我正在调整身体重心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父亲的膝击!
坚硬而沉重的攻击毫无保留地命中了我的正脸。我感觉到鼻梁一阵酸痛,粘稠又湿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到了嘴里。我一偏头,将嘴里咸腥的液体吐出,擡手擦掉脸上的血渍,再次挥刀迎上。
父亲旋身,又自背后接住了落下的长刀。刀刃偏转,正好将我冲锋而至的刀尖撇向一侧。而后顺势手肘下劈,攻向我的后颈。
我咬着牙尽力扭开身子,让着行云流水的一招只能堪堪伤及右肩,便提腿向前方团身闪躲去。
下一次错身而过,他依旧游刃有余地化解了我的攻击,并抓住空隙击中了我的胸口。
接着是我的腰椎、我的颌骨、我的左前臂、我的左小腿……
他的招式变得又灵活又快,却丝毫没有收敛海辛家那华丽无匹的风格。我曾经与约瑟芬战斗过,我能够感受到他与约瑟芬之间的确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缺少了几分凌厉果决,但是那炫目纷舞的刀光却招招狠辣——是的,我当然,也与父亲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但是这一战我不能输。
“最后一次了,你们一起上吧,我的男孩和女孩。”
我微微一愣,隔着父亲的肩膀看见了也已经对他拔刀相向的崔西。我眼中的她仍然那样的纤瘦矮小——她显然还是个小女孩嘛。晚风吹拂起她修剪干净的齐肩短发,一双与我无二的祖母绿色眸子中写满了坚定。
橘红色的风吹动了海辛宅邸花园中的冷季草,粗糙地剐蹭着脚背。空气中晕散开雪松清爽深邃的味道,掺杂着秋百合幽幽的暗香。落叶因风而起,剪碎了斜阳、纷飞下琳琅的阴影。
“你可不要太轻敌了啊。”我笑着,鼻血仍然止不住地流下,视线中也逐渐蒙上了一层暗红,我擡手胡乱地擦去。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叫嚣着疼痛。或许我的身体也已经不堪重负,只是我还没有时间去检查。“崔西和我啊,可是海辛家……不对,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一对恶魔猎人!”
我看向崔西,读懂了她眼底的情绪。
我擡起手,捏住拇指和中指,打下一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秒,崔西和我自父亲的两个方向蹬地俯冲而出,镜面对称一般各自划出了闪亮的半弧。
父亲一声低笑,腾空跃起。我霎时间觉得刀尖有万吨的沉重,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向着前方的地面坠落。
不行。我强忍着左臂的剧痛,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再次弹身而起。我将下方的攻击留给崔西,自己从空中仰面翻过,带起雪亮的刀刃自天而降一记重劈。
长刀落地,裹挟的烈风斩碎了摇动的草叶。我咬着牙,硬生生地将刀身再次提起,追随着那转瞬即逝的逃脱的气息再次攻去。
崔西若有所感,配合着我的攻势继续对着父亲一刀又一刀地紧逼。
就像是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过无数次的游戏那样。
追击、挥砍、穿刺、格挡、招架、劈、斩……
我横过长刀,闪身卡入父亲对于崔西的攻击中。与此同时,我看见崔西眨了眨眼。
我心领神会,继续保持着抗下攻击的职责,给予崔西观察和蓄势的机会。
“叮——!”一声清脆的刀片破空的声音——那正是崔西咬破了指尖,将刚刚迅速于地面刻好的铭文催生的声音。这是一次佯攻,却也是给我反击的讯号。
我解放了所有的身体上的禁制,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增加了每一击的重量,将父亲逼入崔西事先计划好的一个又一个铭文当中。
漫天的霞光里,地面上铭文的光芒却因为这一次又一次的触发而比天光还要惹眼。
最后一步。交错的强光穿插入父亲的身躯,映照在他挥舞的刀面上,将他的脸庞照的一片透白,他也终于被迫定格了格挡的动作。
但我不会停下脚步。
我弓步前冲,将手中的刀刃尽数没入他的胸膛。
“你们都已经长大了,我的教诲……也该到此为止了,崔斯特、崔西。”
我翘起了嘴角,想要对他展现一个自信的笑容,但是视野周围却因为酸涩的水汽而闪烁着斑斑光晕。
“好啊。那就到此为止吧,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