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无可奉告了。”美第奇家的人笑意未收，不过声音中隐隐有了逐客的旋律。
我不再多想，直接提笔在名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不敢使用海辛的本名，毕竟我不确定加百列……或者说范·海辛的具体时代，我也不想过早地给恶魔暴露了我自己的存在。我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名字奥斯卡签了下来，至于年龄和家乡，统统为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弗拉德应当也会在这支讨伐德古拉的队伍中。
是命运吗？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似乎真的回到了起点。这就是弗拉德所说的，让我从一开始解开的死结吗？
弗拉德……
我真是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久到连思念都变得生涩。久到……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能不能再一次认出他。
这个时候的弗拉德，应该还是人类吧。我想起那个轻荡着钢琴曲的夜晚，吸血鬼用他修长的指尖和黑白的琴键一同讲述着他过往的故事。
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有朝气，还能沐浴在日光中。那时候的他喜欢的人还是另一个女孩子。那时候他还没有……选择与深渊为伍。
等等。
那时候的弗拉德好像还遇见过一个救命恩人，他有着祖母绿色的眼睛、他浑身缠着绷带、他随身带着一把会发出蓝色光芒的长刀；
我的目光重新聚焦，看着名单上自己刚刚随笔写下的名字——奥斯卡。
我记得那个男人，就叫做奥斯卡。
“写完了没有，写完了下一位。”美第奇催促道，夺下了我手中的墨水笔。
最初的死结吗？
是了，我想起来了，弗拉德为我讲述的故事中，那个奥斯卡好像为了救他而死了。
所以……也就是说，我需要救下弗拉德，并且保证自己的存活？这样我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弗拉德向深渊的低头，从而阻止最后的惨烈结局？
“——请问！”我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从思绪中拎了出来，抓住了美第奇的袖子，“什么时候开始讨伐？我要如何知道自己队伍中的其他成员是谁？”
对方随性地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别担心食宿，你一会从这里往后走，会有人为你安排房间的。队伍的情况需要等我们完成所有招募后再公布，你先休息着等待消息吧。”
“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让我想想，弗拉德的人类名字是什么？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抓自己的头发，却只是将脑袋上的绷带揉皱，“对了，崔佛，崔佛·采佩什的？”
美第奇审视的眼神快速地扫过我的全身，不置可否：“想找人？”
不，不不……崔斯特，冷静下来。这个时候的弗拉德还只是一个小伙子，没有成为吸血鬼之后几百年时光的陈酿，他的性情应当也和遇见我时候大有不同。而且……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现在的他根本不认识我。
“没有没有，只是……久仰大名！”我找了个搪塞的借口想要糊弄过关。我觉得自己已经被烧化了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在向上翘，天知道我有多想着与弗拉德重逢。
而且还是未经世事的人类弗拉德！
他会不会被我现在的模样吓到？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啊不过我应该确实离疯狂不远了，或者说我早就已经在时间的逆向旅程中疯了。我只知道，我需要抓住什么东西，否则我便会被冲散、成为一滩碎了一地的蛋清。
或许是被我诡异的表情惊到，负责带路的美第奇家的仆人将我领到房间里后就立刻关上门离开了。
……现在的我有那么恐怖吗？
我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镜子。也许是这个时代仍然十分贫穷的缘故，又或者是美第奇并不愿意给我这种消耗品猎人提供更好的条件吧，这里并没有镜子。
我无事可做，径直推开了门，打算去找一处平静的水池好好打量打量自己。
毕竟我就快要和弗拉德重逢了，纵使我没有办法修复已经被毁去的容貌，可我也不希望让他看见一张会让他晚上做噩梦的脸孔。嗯……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对他来说，这一次相遇才是我们最初的交集。
忽然风中送来一抹浅淡的香味，却如同皑皑白雪中突兀绽放的一朵红玫瑰那样惹人注目。我想要采撷，却被玫瑰横生的荆棘剐蹭得鲜血淋漓。细密沙哑的刺痛从指尖的创口钻入肌理，随着每一次脉搏被送入心口安葬。
我再一次闻见了那熟悉的白玫瑰的味道，以我这残破的嗅觉与身躯。
我站在屋檐的阴影中，看见那样灿烂的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