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德的声音沾上了点点虚弱:“我……不想……”
“你是二代吸血鬼,渴血是你与生俱来的弱点。你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神志,但再饿几天的话,你能保证自己和郊外饥肠辘辘的野狼有分别?那时候还能唤醒你吗?”
他依然固执,眼中金色与血红反复流转,似乎在自我挣扎:“克服……本能……”
也对,这家伙是第一次成为吸血鬼,恐怕还相信那些克服本能的童话故事呢。
“别(脏话)了,听话。你能克服得了一天两天,可之后数百年呢?你就一直这么饿着?”
他将脸别去了另一边,我都能听见他咬紧牙齿的“咯咯”声。即便如此,他还是嘴硬地哼了一句:“……嗯。”
照顾幼年的吸血鬼,真麻烦啊。
我挠了挠头,坐到了床沿,从腰带上捆着的另一个小包里拿出了今天早上出门觅食时顺便买来的硬糖:“那你要不要吃块糖缓一缓?”
“吃点甜的,嘴里换一种味道吧。”我补充着劝说道,“再说……我的血也不会很难喝吧?”
一方面我既不抽烟又不喝酒,也没有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血液病;另一方面……我可是海辛家的人啊,这可是几百年后的他亲口告诉我的,说三大家族族人的血液有特殊效果。
弗拉德又转过脸来,盯着我的眼睛看。他已经习惯了通过这种方式索要那些我本不愿说出口的答案。
我眼底的回答一定冰冷又现实。
他非常不情愿,那双几乎浸透了血红的眼眸几乎掩抑不住凶光。
……已经没办法分出多余的理智来反驳我了吗?
我又开始怀念现代科技了。我怀念冰箱、怀念冰箱里他可以随时拿出来的冷藏血液、怀念他可以用来加热冷藏血液的微波炉。
不过这样的弗拉德,倒也还挺好玩的。可以狠狠地欺负一下这只年轻的吸血鬼,谁让他在几百年后总是戏弄我。
“好吧。”我耸了耸肩,将糖块放到了床头的小案上,这个时代的糖块颜色是浑浊的灰黄色,看起来就不会太好吃,“你自己想好就行。你只要记住一点:如果你真的失去理智了,不要出去袭击别人,袭击我。”
“不对,你都失去理智了,怎么能记住这一点呢?”我无奈地左右摇了两下头,去把窗户都落了锁,“在我回来之前都忍住,现在外面是白天,加油!”
我拿起了弗拉德的钱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离开了旅馆房间,从外面又把门也锁住。想了想,我又在门口和窗户
啊,我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但是吃饭吸血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克服吧?
踩在百年前光洁的地砖上,街道两侧不是灯牌与展柜,而是郁郁葱葱的乔木、和蔽于树荫下的小商摊。虽然子弹没有办法补充,而且有可能直到海辛家族的重工建设起来之前都没有办法补充。
而在这民风淳朴的过去,我居然也可以在教堂领取圣水。面对我这个满口他国方言的异乡人,慈祥的神父只是听过了我的诉求后便将圣水取给了我。
失去了静思之刃,我身上仍能成为战斗力的武器就只有几把仪式匕首和银质短剑了。因此我也顺便去了趟铁匠铺。从城堡离开时我就跟弗拉德提过冒险基金的事,他思考片刻后就回了城堡,之后带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我分出了一部分,用作后面旅程中未知风险的保底,其余的拿来换了一把还不错的长刀。虽然配重和手感比起我使用了十数年的静思之刃差距甚远,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至于枪械……那种需要花大量时间填充弹药的燧发枪还是算了吧。
最后便是船票。我叹了口气,想着即将到来的超过六个月的海上航程,弗拉德的饮食又该如何解决呢……
希望他今天就能克服对于吸血的厌恶吧。等到了船上,那么多人,每天夜里找一个幸运玩家吃饭应该也不是问题——主要还是弗拉德的素质有待降低。
回到住处,我检查了一下屋子外侧的符文。很好,他没有离开过房间。
屋子内吸血鬼的恶魔气息依旧是弗拉德标志性的纯净,像是在夜里沉静绽放的白玫瑰,只是如今因为缺血而浅淡了许多。
这里没有门铃,有点可惜。我擡起手敲了敲门,权当给他一个提醒,才低头去解开门锁。接着,我解开了前襟的衬衫扣子。
我将门推开了一道缝,想探头进去瞅瞅屋内状况,迎面却瞥见一双血红冰冷的眼眸。
我迅疾闪进屋内,用脊背靠上门板,反手自内部锁上了房门。昏暗之中,冰凉又柔软的唇瓣几乎是立刻便贴上了我的侧颈。
“……这才对嘛。”
感受到利齿划破肌肤的锐痛后,我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起初弗拉德似乎还有所克制,吮一口顿一会,但暧昧又甜锈的味道似乎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修长的手指扣着我的后脑,揽住我后颈的手臂也逐渐收紧。我低下头,撩开他侧颊处扫得我鼻尖发痒的长发,将下颌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格外久违的拥抱。
是突如其来的怀念,亦或是早就深埋心底的夙愿,又干脆只是快速失血带来的眩晕,让我很想收紧怀抱,闭上双眼。
究竟谁是被捕食的猎物呢?已经无所谓了吧。因为作为猎物的我,已经用自己作为陷阱短暂地补货了眼前的吸血鬼啊。
“你不需要克服什么本能,因为我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