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尚未凝固的鲜血顺着短剑的剑柄淌下、坠在地板上，为隔壁汹涌的浪涛声打上了枯燥的节拍。
紧接着，在被圣水之火簇拥着喧嚣起来的黑暗中，缓缓绽开了一双金黄的竖瞳。
这绝对不是吸血鬼。
我心下一凛，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剑柄一片冰凉湿滑。
随着一声粘连着唾液的嘶吼，它停止了狩猎前的观察，径自向我扑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猛然暴涨的火光让我看清了它的样貌——那是一只通体白毛的狐貍，但是体型之大，此刻扑人的半立姿态让它显得足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
狐貍？……脑海中似乎浮现了某久远之前的身影。
但不论是什么恶魔，对此刻的我而言都没有分别。我没有犹豫，拧过腰身、发动全身的力量向那狐貍恶魔旋劈而下。
“停一下！”
一声脆生生的呵斥让我有了片刻犹疑，随即刀刃被轻巧地揉去一旁、锋芒卸劲，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竟然让我原本的攻势偏了开去。
在这落后于我原本时代数百年的船上、在这连各类便利机械都没诞生的古代、在这弗拉德都还没变成能随意欺负我的模样的时间点，怎么会有人打断了我原本的攻击？
我咬着牙，不甘与不解点燃的短暂恨意让我几乎要收不住第二次汹涌的攻击。
“等……等等。”
弗拉德已经闪身来到了我的身后，一手拍着我的肩膀、另一手试图拴住我再度擡起的手臂。而茜拉则是直接挡在了我的面前：“情况有变，奥斯卡，不是吸血鬼。”
我略微定下神，只见茜拉身后的是一个亚洲面孔的清秀女孩，被圣水之火纯白的焰光摇曳出惨白的一张瓜子脸。那女孩怀中紧紧抱着一只退回原型的白毛狐貍，狐貍的眉心处刻着一道红痕。
往昔的记忆瞬间奔涌显现：江蓠！
她怎么会在这里？
弗拉德似乎察觉到我的讶然，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腕。
而江蓠则是擡起了那一双纯净如林中鹿的黑眸，沉静地看向我。我看见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口型分明便是——崔斯特·海辛。
她知道？
我缓缓松懈下握着短剑时紧绷的肌肉，对弗拉德摇头道：“我没事。”
茜拉见我收势，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俯下身轻轻抚了抚江蓠的发顶：“怎么会有小孩子？你……你父母呢？怎么会和这种恶魔在一起？”
小孩子？我没咽下那声情不自禁的冷笑，她恐怕比我所认为的还要老得多了。
江蓠那漆黑的目光仍旧锁定着我，看得我后脊一阵阵发冷。我眉间皱起，撇过头去不看她。
“啊，你能听懂英语吗？”茜拉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江蓠沉默着，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但是她开口时却是中文，似乎是为了照顾我的水平而刻意放慢：“可以和你聊聊吗？”
我莫名觉得心底滋生着烦躁，不过还是应了江蓠的问句：“嗯。”
茜拉仍然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略带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向我。我感觉到一旁弗拉德也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弗拉德现在二十四岁，才刚刚步入不朽的年华，恐怕是没有时间学习中文的。茜拉……如果她真的如外表看起来的那样，估计年龄也是二十岁左右，在这个年代可能也不会有机会懂得那种外语。
我回应着他们：“没事，她想和我聊聊。”
茜拉抱起了双臂：“你们之前就认识？”
“嗯……怎么说呢，”我再次陷入了对于“之前”和“之后”这些时间用法的纠结中，只能挠着头道，“算是吧。”
“那你之前怎么没说？你知道其实并不是吸血鬼？”她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啊？”我剜了一眼丢下一句话就依赖着年轻面庞而不继续阐明来由的江蓠，解释道，“我只是认识这个女孩，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抱着一只……狐貍恶魔。”
那狐貍恶魔应该便是陈青檀了。按照江蓠那边的习俗叫法，应该是狐妖。
茜拉歪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撩起眼皮看着我，即便是隔着一层绷带我也被她盯得浑身发冷。这个习惯和莱拉斯真像啊，高中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做。莱拉斯的下一句话往往都是一些一针见血但我又无法拒绝的请求。
“在我看来……像是这个小姑娘下了个诱饵，钓到了你这条大鱼。猎物与猎手又反转了哦，奥斯卡。”她抿起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将计就计好了，和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