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艾德蒙德打开了客厅中的主机开始打游戏,我瞥了一眼碟片封面,是我曾经打过的游戏。本来想着在大家面前露一手出出风头,但因为太久没玩背不出地图而只能作罢。
我还会偶尔装作去帮忙采血的社区志愿者,那是我能最近距离和弗拉德见面的时候。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我,又或许他真的无法在献血的区域逗留太久而不暴露自己的渴血本性,他每次都是取完所需之后便匆匆离开。
反倒是瑞贝与弗拉德走得越来越近。
我不清楚瑞贝到底是如何理解自己的身份,但出于那具克隆身体本身细胞中饱含的爱意也好,弗拉德本身欲拒还迎时挥洒得淋漓尽致的魅力也罢,那都不是现在的我合适出手干涉的感情。
我没有立场。
曾经的我或许还可以因追求者的身份试图与瑞贝一争……那现在的我呢?
按照我的时间线,我是弗拉德的前任;按照弗拉德的时间线,我是连前任都不算就谈崩的“自我感动”大侠。
后来下了一场大雨。我从酒吧出来,瞥见曾经的我酒气不浓却一身醉意,嘴里嘀咕着什么绝不对再错过之类的傻话,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家的方向撞去。
我还记得那个夜晚。便秉着雨伞,缓步跟着曾经的我那狼狈的背影一路来到了那熟悉别墅的对面。
我的伞面是纯黑色,瓢泼大雨自伞骨和蓬布上或飞溅或滑落,又在我眼前垂直地坠向地表,仿佛为了模糊那男孩嚎啕大哭的画面而遮掩的前景。
时隔许久,如今仿佛观众一般目睹自己年轻时嬉笑怒骂的爱情剧,竟然也还是会有几分触动。即便已经知道这场爱情会面临以命运为名的生死永别、即便已经知道在到达那成全并没有我存在的快乐结局之前我会蹒跚前行、即便已经知道我终将放弃引以为傲的人类身份,为了追求力量而成为恶魔……我还是情愿故事的开端就这样略带酸涩地发展下去。
与时间的悖论无关。我只是单纯地……倾慕于弗拉德,也艳羡着那个喜欢着他的我自己。
在我发现我之前,我撑着伞离开。
那个雨夜之后,瑞贝再也没有回来。
我向桐生里翠同步了她的终局后,又拎上了我志愿者的小牌子,打算去医院混过时间。
“你,还打算……这样混多久?”
“混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我猜到弗拉德会来,便从志愿者的塑料转椅上起身、模仿从桐生里翠那里学到的道歉姿势将背与腿间折成直角,诚挚地一躬身:“对不起。”
弗拉德显然也没有料到我如此唐突的举动,正准备调侃而挑起的眉停在了一半,这让久违的他清俊的面容竟然也带上一分滑稽。
片刻后,他抿起嘴,笑弯了眼睛:“……你哪里错了?”
“我……”我听见他上扬着充盈笑意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下了声线,“我不该把你放到芸芸众生当中。”
弗拉德摇了摇头。
“我……我总是不够坦荡,我不愿意说太露骨的话。”
他又摇了摇头。
“我总是大男子主义式的自以为是……”我已经觉得弯着的腰背蒙上一层薄汗,或许这就叫做汗流浃背。
弗拉德似乎也无意继续这场知识问答。他扳着我的肩膀,强行把我掰成直立的状态。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心底微微一动,就像是坐上了一座上升的电梯,忽然觉得脚底的地板在向下松动,随时有坠落的可能。
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不能说。”
弗拉德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轻而缓:“我……代你说。”
我连忙擡手捂上了他的嘴:“不行。有些事一旦被‘观测’到就会成为事实,所以应当把它留在可被改变的叠加态。‘说出’这个行为也是一样。”
他盯着我的双目,眨了眨眼睛。
我权当那是他认可我的证明,缓缓放下了手。
“你……”他的声音太低,低得甚至有些嘶哑,“你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