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郁其野不知道出去搞什么幺蛾子了,郁时川想上厕所,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间挪,边走边骂:“王八犊子死哪儿去了,不想看到他的时候跟个苍蝇一样阴魂不散,有事儿的时候毛都见不着一根。”
他身残志坚地扒到门边,擡眼从门板上的透明窗口瞥见外边站了个人,还以为是郁其野回来了,横眉冷对:“半天不进来你当扒手——”
后半截猝然消音,林渝手还维持着抓门把的动作,眼底那些痛苦挣扎和犹豫不决都没有来得及消退。
郁时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你怎么……”
他额头缠着纱布,脚踝处还贴着敷料,一向气血充足的脸上因为失血过多难得显出几分风吹就倒的娇花态,只可惜刚刚那声喊得中气十足,骤然从林黛玉切号到林冲。
林渝迅速收拾了情绪,余光扫到旁边的洗手间,转移话题:“上厕所?”
郁时川:“……嗯。”
林渝像是想扶他,但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尴尬,所以只好又添一句:“自己能行吗?”
虽然腿瘸了一边,但郁时川这几天上厕所都是自力更生,不然总不能让郁其野看着他尿尿吧?他怕自己贞操不保。
于是就点头。
那天说了那些话,原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郁时川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出车祸的事,林渝也只想着怎么同闻叡道歉。
可兜兜转转,求和用的白杜鹃还是被遗弃在了街边的垃圾桶,林渝捏了捏大衣口袋里那些照片,心情翻覆,最后只客套地蹦出几个字:“那你小心点。”
病房里很安静,也很冷清,林渝擡眼大致一扫,除了床头柜上摆了水壶和几个苹果,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要过年了,哪里都欢庆,唯有平日里总是人满为患的医院变得寂寥,伴着永远不散的消毒水味,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林渝最了解在这种死气里住着有多压抑,时间长了,甚至会让人变得麻木,像具尸体。
他自己经历过的,其实不舍得郁时川再经历一次。
卫生间里突然传出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郁时川隐忍的闷哼,林渝心脏一紧,转身推开厕所门,眼底的紧张暴露无遗:“郁时川?”
原来是洗脸盆不小心被打翻了。
水溅出来打湿了病服裤子,郁时川靠在洗手台边有些手忙脚乱:“那个……我刚想洗手来着。”
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林渝走进去把塑料盆捡起来放好,然后蹲下去撩起他半截沾湿的裤脚,道:“敷料也湿了,让医生帮你换药吧。”
他擡头:“有换洗的裤子吗?这个不能穿了。”
他表情很冷静,态度也很平淡,好像只是顺手帮个忙。
郁时川视线往下,静静地看着他,轻声回:“没有。”
从前那头爪牙锋利的猎豹早就已经低下了野性难驯的头颅,他们俩如今位置倒转,轮到了郁时川小心翼翼,说话都要斟酌他的脸色。
林渝出现在这里当然是高兴的,可想到那天他绝情的话又觉得心梗,原来再嚣张的人落到了爱里都会体会到患得患失的艰涩。
他郁时川是凡夫俗子,自然也不能免得了这种煎熬。
林渝现在病情应该控制得很好,反正郁时川看他似乎又变得同当初一样情绪稳定而内敛了。
他把郁时川的胳膊绕到自己肩上,将人扛回了病床,然后一句话没说就出了门。
没多久手里拿了个电吹风回来:“隔壁借的,湿得不多,没裤子换的话就先吹干吧。”
他递给郁时川:“护士一会过来帮你换药。”
郁时川接过那个电吹风,欲言又止。
林渝情绪不明:“要我帮你吹?”
郁时川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来,林渝退开几步,看到她揭开郁时川腿上医用敷料,露出了底下狰狞的伤疤。
虽然已经缝合了,仍能看出原本伤得有多惊心动魄。
从进来到现在,忍了那么久,到底还是开口问了:“怎么出的车祸?”
护士正拿碘伏擦拭伤口消毒,郁时川闻声擡头,眉心有一瞬蹙起,应该是觉得疼。
他回答得很笼统:“雨太大了,就容易出事。”
看林渝还想追问,他扯开这个话题:“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有些妒忌,“不怕你的闻老师知道吗?”
谈话间护士已经熟练地贴好了新敷料,走之前还没忘叮嘱一句:“下次注意别再弄湿啦。”
等护士彻底离开以后,林渝才把那些照片拿出来放到郁时川面前:“是你叫郁其野去偷拍的这些吗?”
他这语气其实也不像是兴师问罪,只是想问个明白,但郁时川听了这话仔细看了那些照片,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我?”
他像是觉得自己被冤枉,或者是被林渝以这种想法揣度很荒唐,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我让郁其野干这事干嘛?我吃饱了撑的吗?”
“傻逼郁其野。”郁时川把气全都撒到了郁其野身上,“背着老子搞什么名堂?”
相对于郁时川的激动,林渝倒是显得平静很多:“你出车祸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