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下)
【之子于归宜家宜室】
蒋毅脸色缓和了些,说:“这也罢了。我还当你们无事强出头,炫耀武功。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不但是你自己,陆青万一出个差错,怎么跟你大嫂家交代?还有云贞,中儿,护他们平安无事,才是你此行的职责。你们这个年纪,最忌讳的就是狂,傲,一狂一傲,就容易妄!会些本领,觉得自己厉害了,也不管当为不当为,可为不可为,就要轻举妄动。你不知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着呢。我不是教你胆小怕事,是要你懂得自重。遇到事情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就往前冲,动刀动枪的事,稍不留神就关系人命,这是天大的事,年轻人要知畏惧!”
蒋铭听说,心里虽是不以为然,一声不敢言语。蒋毅又道:“这事儿,别在你母亲跟前说,免得又让她忧心。”兄弟俩齐声应道:“是。”
蒋钰见他俩吃了几句教训,都蔫了。笑道:“这李劲干什么的,也没劝着点儿?看我回头找他算账!”
蒋毅“哼”了一声:“上令下行,这能怪李劲么?”
蒋铭苦笑道:“大哥可别,李劲劝了,是我没听进去,再说,”看看父亲脸色,低声道:“再说当时事情来得急,顾不上好好商量。”
蒋钰道:“总是有惊无险。你让李劲护着云姑娘他们,也是顾虑周全。”
向蒋毅笑说:“二弟三弟这趟差事,办的也算圆满,父亲应该给他俩记上一功,赏些什么才好。”
蒋毅看着眼前三个儿子,俱各神采飘逸,俊秀不俗,一时心中颇为自得。和颜向蒋铭道:“你自己说吧,想要点什么?”
蒋铭陪着笑道:“儿子做的分内事,做的好是应该的,不敢讨赏。”蒋毅笑了,又问允中:“中儿你说呢?”
允中心里有事,正自忐忑,见父亲问他,不觉站起身来。道:“我都没做什么,在路上…只给二哥添麻烦了,爹爹不责怪就好,哪里还有,还有讨赏的分儿。”
蒋毅见他现出些许惶惧之色,不由微微皱眉,说:“坐下吧。”
允中坐下,觉出父亲面色不悦,心里不安,就把头低了。蒋钰笑道:“三弟小心翼翼的这样,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不知是讨赏,倒像是要挨罚的。”
蒋毅听说笑了,看看允中,又看看蒋铭,叹一口气道:“他们两个性情,要是匀一匀就好了。”父子四人又说些别话,暂且不表。
却说白氏出来,正见兰芝和蒋锦一同走来,奇道:“你俩约好的?今儿可凑得齐,全家人都在这儿了。”
蒋锦笑说:“没约好,刚还说呢,既是全家要聚,别人不管,可不能把我落下了。”兰芝看着小姑,眼里带笑说:“妹妹说的是。”
蒋锦听出些取笑的意思,不由脸上红了,叫道:“大嫂——”
娘儿三个进屋里坐着。丫头瑞香拨弄炉里炭火,加了一块炭,盖上炉盖,罩上熏笼。荷花倒茶来,白氏使个眼色,荷花便带着瑞香出去了。
白氏道:“你两个来的正好,正有个事,要与你们商量。”因说道:“我这房里,海棠和荷花都大了,都该聘嫁了。海棠的爹娘前一阵来求说,要赎她去嫁人,人家都给她说好了,我答应了,也不要她身价,过几天就叫她回去。这荷花,却有些麻烦。”
蒋锦道:“我记得荷花比海棠还大,爹娘都没了,她是卖倒的死契,以往这样,不是指配家人小厮就行么?”
白氏道:“荷花今年都二十一了,爹娘是没了,可她还有个哥哥。去年我就说,叫她家去,由她哥哥聘嫁,还不好么?她说什么都不愿去,哭哭啼啼,把我这心揉搓的,不知怎么才好。”
原来这荷花十二岁进府,一直在白氏身边服侍。她哥与她不是一个娘生的,混账不成人,整日吃酒赌钱不干正事。知道蒋府待下人恩宽,去年上门来求,要赎了妹子回去。
白氏不知就里,对荷花说了,丫头死活不肯出去,在白氏跟前哭诉了一场,说她哥只认钱,出去了,不知要把她卖到哪里去,宁可由着白氏给她安排个结果,生死无怨。
蒋锦叹息了一回,道:“这事容易,交给大嫂就好了,母亲不用跟我说。”兰芝问:“母亲可是有什么主张了么?”
白氏就笑了,商量语气说道:“这事我寻思也快半年了。那会儿生病,没顾上与你们说,后来他兄弟俩又出门,我也没心思说。我是想着,如今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比从前,老爷身边没个细心的人服侍,荷花在咱家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要是放在老爷身边,倒是个合适的……我心里也不定准,叫你俩来参谋参谋,看怎么样?”
俩人都不言语,半晌,蒋锦道:“要说大户人家,三房四妾的也多,像爹爹这样,这么多年,房里没个别人,倒是少见的。只是…”看了看兰芝:“只是这件事,我看母亲倒不必问我俩,应该先问哥哥们,看他们怎么想才是。”
白氏向兰芝道:“先不说含光,这事儿你怎么想,尽可与我说说。”
兰芝陪笑道:“这是母亲做主的事,媳妇怎么好插言。要说荷花这丫头,自家出身,知根知底,性子温柔和顺,行事沉重大方,长相也算是好的了,放在老爷房里,倒是个合适的人。”
白氏点头,喜道:“你看也是吧!既这么着,你回去问问含光的意思,若没什么,就把这事定了罢。”
兰芝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应道:“媳妇知道了,我晚上就跟他说。”
白氏又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兰芝笑说道:“本来是有事的,母亲说了这件事,我就没事了。”
白氏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蒋锦在旁笑道:“难道大嫂说的事,也与荷花有关?难不成…”不住眼盯着兰芝看,“难不成,大哥大嫂也想要荷花么?”
兰芝一怔,接着笑了:“那倒不是,是另有个人,也想要她。”
白氏便问:“是哪个也想要荷花?”
兰芝道:“是咱家武卫桥药铺的掌柜焦四,要给他小儿子寻一房媳妇,前两天求了含光,说是相中荷花了,想求太太施恩,嫁过去就做平头夫妻。既是母亲做主把她留下,就叫焦四别处寻去也罢了!”
白氏笑道:“前一阵我还发愁,看家里那些小子,要么模样不好,要么年岁不对,要么品格差些,看来看去,竟找不到个般配的。不想临到了,还这等‘一家女,百家求’的。”
兰芝道:“母亲心慈,才这么操心。咱家出来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体面知礼,外头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得呢。”
蒋锦在一旁沉吟不语,忽问:“这件事,母亲跟爹爹说过了么?”白氏道:“还没说。我想这事先问问你大哥,然后再与你父亲提。”
蒋锦又想了想,道:“既是还没定准,依我说,大嫂先别回了焦掌柜,等定准了再回也不迟。”白氏点头:“也行,反正就这一两天的事。”
说毕,兰芝告辞回房去了。
蒋锦见大嫂走了,就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绫汗巾包,打开来,见是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子,打开盒,里头是一只碧莹莹的翡翠镯。
母女俩笑着互看了看,白氏道:“就是这个?”蒋锦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