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下)
【叙前情巧遇萧燕萍】
原来李季隆前日也到了乔家集,与他哥汇合了。今天李孟起让他在客栈等着,这小伙儿待的心烦,想起去年在东岭山上打猎的事,叫了常达一块上山,也寻思要找乌金鹿。小子眼尖,因灵儿穿的衣服颜色显眼,被他远远看见,像是路上错过的那个姑娘,便寻了过来。一看真是窦灵儿,心中大喜,忙奔了过来,到跟前却见灵儿身边站着陆青,登时变了脸色。
灵儿看是他,不自觉往陆青身边站了站。窦宪迎上一步笑道:“李兄!这可真是山不转水转,不想又见面了,李兄也来打猎的么?”
李季隆一看到陆青心里就发堵,何况又见灵儿和他有亲近之意,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姓陆的阴魂不散,走哪儿都有他,难道这小贼合该是我命里的对头?”
也不回答窦宪,抱起双臂,端着肩膀,冲陆青冷冷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兄。听说陆二哥在牢城营过的好日子,怎么,今儿有空出来放风了?”
陆青也没好气,听他说话阴阳怪气,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不能来了?难不成,这山里竟是你家的地盘么?”
李季隆听他语含讥讽,由不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冷“哼”一声骂道:“姓陆的,你个打脊贼配军,你当自己是谁?小爷只是懒得理你,不然,只须动动手指头,管叫你灰飞烟灭!”
陆青最恨人骂“贼配军”三个字,何况对方又是李季隆,早忘了李孟起这层关系,破口对骂道:“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谁家笆篱没关好,跑出个你来?上回二爷的拳头,还没教训你够吧!”
窦宪连忙走到两人中间,张着手臂,笑呵呵打圆场道:“二位哥哥莫要生气,这是怎么说的,都是自家兄弟,快休如此!”
李季隆听陆青提起旧事,恼羞成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手扒拉着窦宪,一手指陆青又骂:“你个狗杀才贼配军,三爷骂你是轻的,信不信,今儿三爷就要你的狗命!”
陆青冲上前来,也因中间碍着窦宪,一把没够着李季隆。忽见曾建从侧边“蹭”地蹿了过去,冲着李季隆就是一拳。李季隆倒是机灵,一闪躲过去了,常达看见主人遭袭,忙挺身上前,敌住了曾建。陆青知道常达了得,连忙上前助战。
窦宪连声叫道:“别打别打,都是自己人……”却将手臂撑着,只拦挡着李季隆。
陆青叫道:“连生你别管!”向曾建道:“这个交给我,你去把小贼拿下!”曾建应了声:“好嘞!”扭转身,便向李季隆打去。
他们几个休息时,朴刀和弓箭都放在地上,李季隆和常达也未带兵刃,所以四人是徒手相斗。窦宪瞅了片刻,只见常达十分凶猛,便过来帮陆青对敌。那边李季隆和曾建过了几招,自忖敌他不过,招架之余,绕着树做掩护,曾建一时却也奈何不了他。
却说陆青他们都是厚道的人,又知道李季隆是孟起的弟弟,不免收着些,常李二人却是无所顾忌,连连下狠手。一时间两边打作一团,胶着上了。灵儿插不上手,站在圈外着急。
正不可开交,不知从何处奔来一个人,倏忽到了近前,大喝道:“住手!”曾建这时刚从地上拾了一根木棒,向李季隆打过来,忽觉眼前一花,没看清来人怎地出手,木棒就被劈手夺了去,不由得打个踉跄摔倒了,翻身站起,只见一人立在面前,军卒打扮,样貌平平。
只听李季隆向来人叫道:“常兴!快把小贼给我拿下!”常兴却不上前,转向常达喝道:“常达住手!”又向陆青那边躬身拱手道:“陆少爷,请别打了。”看几个还在对战,转身向李季隆道:“三爷快叫常达停手,这几位都是大爷的好朋友!”
李季隆一怔,喝道:“你别管!快去把姓陆的给我杀了,有事我担着!”一边说,一边转身,却向灵儿奔了过来,要去拉扯她。窦灵儿滴溜一个漂亮转身,奔到常兴身旁,叫道:“常兴,你快叫李大哥来!”
李季隆冲着常兴怒道:“你敢抗命?”
常兴急道:“三爷息怒,这位陆少爷,还有凤栖山上两位少庄主,都是大爷的朋友。大爷现在寺里,等着请去呢!”又喝叫:“常达住手!”将身一晃闯入战团,拦住了常达。众人这才都住了手。
常兴向陆青和窦宪躬身施礼,说道:“大爷吩咐常兴来寻几位,请一同下山,到客栈叙话!”
李季隆心有不甘,恶狠狠看了陆青一眼,对常达喝道:“走!”一径去了。
陆青四人收拾了弓箭朴刀,拎上猎物,与常兴一起往寺里走去。进了寺门,就见李孟起站在那里,旁边站着李季隆,两个军卒和常达牵着马跟在后面。
孟起正和弟弟说话,见众人来,打过招呼,转脸责备李季隆道:“你也忒任性了!还不快给陆少爷、窦公子赔礼!”
李季隆不愿意,叫了声:“大哥!”
窦宪笑说道:“快别,不打不相识,我们都没想到这层关联,得罪三公子了,还请李大哥见谅。”
李孟起面沉似水,盯着李季隆不言语。季隆迫于无奈,忍气吞声走过来,对着窦宪举手拱了拱,一句话没说,带上常达,牵马向外走去。
李孟起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三弟,一向叫家里宠坏了,忒不懂事!还请几位好兄弟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他这么一说,陆青便觉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小弟惭愧,这事也有我们的不是。”
当下曾建到树下牵过马匹,连同李孟起等人,一行下山来。孟起叫常兴拉过一匹马,请灵儿乘了,走在最前头,余下都是步行。陆青便将去年在此处打猎,遇到李季隆、梁寅和李存忠等人的事说了。
因问起李存忠下落,孟起道:“李存忠是我旧相识,听说他如今在寿州军中做事去了。”
陆青道:“上回存忠大哥说,来这里看望一位出了家的长辈,就是那位大师父了吧。”李孟起一笑:“正是。”问陆青怎么认识的李存忠,陆青又说起金陵比擂的过往……如此这般,众人边走边说,边说边笑,一路下了山,来到孟起住的客栈。
常兴在前,引众人进到客栈院子,走至后面一排房屋。常达和两个随从都在门口候着,见了李孟起躬身施礼。
孟起问:“人呢?”常达垂首答道:“在里面。”
众人都以为说的李季隆,跟着进来,李季隆却没在,只见桌边坐着一个小厮,灰头土脸,嘴角和眼角还有两处伤疤,满头乱发,只用一块旧帕子胡乱裹了,一身破旧衣服上遍是污渍……小厮两眼无神,苶呆呆坐在那里。